南丹作家蒙卫东散文：《月里风光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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岑勋高

2020-01-06 09:07:08 来源：老鸟传媒转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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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作者简介】蒙卫东，壮族，广西作家协会会员。当过知青、矿工、教师、军人、干部，现已退休。曾在《广西文学》《红豆》《广西日报》《微型小说选刊》等报刊发表小说、散文、报告文学数十篇。现居广西南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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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里阳光

散文/蒙卫东

我要说的月里不是天上的月亮里，而是南丹的壮乡月里。

传说中的壮乡月里，地下有一条龙脉，一直在吟唱古老的歌谣，保佑着一代又一代的月里人。龙脉的龙头，深藏于纳力河沿岸的群山里，龙尾在生长着许多红枫的摆者村。龙脉过处，必有异景，所以，阳光下的月里，青山绿水薄雾轻飘，如梦如幻，一草一木充满灵气，暗含浪漫色彩和神秘玄机。天上的月亮里，没有阳光，也没听说有什么龙脉有什么风光，只有民间故事里的嫦娥、吴刚和玉兔，三个孤独无聊的神仙，陪伴着广寒宫里漫无边际的寂寞，神仙也不知道，这种日子还要熬到何年何月；人间的月里，却是房舍星罗棋布，袅袅炊烟如诗，阡陌纵横，田地生宝，物阜民丰，山歌悠扬，乡愁飞越秋水长天，情牵远方游子旅人。

愿作凡尘人，不愿当神仙。

月里，是南丹县北部的一个乡镇，距离县城90多公里，除了中堡苗族乡，就数她最偏远，但同样有美丽的阳光和美丽的风景。过去路不好走，去月里真的像要去月亮里面，很遥远。客车必须在搓衣板一样的野生黄土路上，颠簸五个钟头左右。乘客身上万一有虱子跳蚤和螨虫，也会被颠簸得先后掉出来。如果下雨，没有阳光，车子就经常打滑，时间还要长。碰上堵车，也许还要当一夜的山大王。现在水泥公路一直铺到月里还过去的中堡苗族乡，只要一个小时多点，就可以从县城到月里，游纳力河的风景，赏摆者村的红枫，品苞谷李、冰糖梨和纳力河的干鱼。再往北经过摆者，或往东经过云阳关，就是贵州的地方了。

秋天去月里，阳光正好。

秋天里月里的阳光，好像是从南丹六寨走过来，又好像是从贵州的下司那边过来。但是不管阳光从哪里走过来，都会把月里的奇风异景风土人情照耀得明明朗朗，熠熠生辉，走到天涯海角也不会忘记。秋天的阳光，仿佛特别钟情月里的山水土地，让月里的风景不同凡响。

阳光从南丹六寨过来时，照亮了白岩、纳弄、上稿、下稿这些壮族村寨，阳光优雅柔和，青山绿水一片轻黄。勤劳的村民走出房舍，在暖暖的阳光里舒展几下身体后，便开始了一天的劳作。

阳光里，伫立在白岩村寨路口的一块奇异巨石格外醒目。巨石两面，雕刻有红漆填写的大字。当阳的一面上书：白岩，苞谷李之乡。右边两行意境悠然的诗句：三分春色今馀几，开尽桃花见李花。另一面是一首五言诗《奇果赋》：奇果生白岩，五月始尝摘、嚼疑天上味，嗅胜世间香，脆似莲生水，爽如蜜加霜，珠排低垂户，枝擎垂压墙，喜迎八方客，年年来游赏。诗作者虽署佚名，其实为现任月里镇镇长徐丹所作，虽不比唐诗宋词，却也见文采飞扬，生动描绘了月里奇果苞谷李的独特品质韵味和硕果累累的丰收景象，字里行间洋溢着月里人的自信自豪和热情好客。可惜此时已经入秋，要尝奇果，还待来年五月。但是秋阳正好，把山坡上依旧苍翠的李子林染成满岭金黄，让人遐想那时果满枝头的风光。

阳光如果是从贵州下司那边过来，就照在摆者、化良、播闹、云阳关和巴峨的土地上，然后才来到月里街。秋阳温暖宜人，把这一路的山山水水照得和蔼可亲。当阳光照红摆者村枫树林的时候，摆者村便展现出她靓丽的姿容。

摆者村在拉平河边的山坡上。“摆者”是当地壮话“板意”的译音。“板”是村寨的意思，“意”是“尾”的意思。这里是传说中月里龙脉的尾巴，风光如画。从拉平河边到摆者村寨的山坡上，自然生长着一大片枫树。老枫树枝干如虬，盘根错结，任凭风吹雨打，依旧傲然屹立。小枫树枝繁叶茂，生机蓬勃，在阳光下茁壮成长。一坡的枫树林，春夏也是一曲飘出枫香的长歌。要看枫叶如火，只待秋风起时。谁说龙脉不佑一方？月里大地深处的老龙，早就把千古的热血，灌注到了每一张枫叶里，年复一年，年年如此。因此，秋阳下的摆者枫林，才会红得有韵味，红得万人迷，红得充满灵性，红得醉了远方的来客。

摆者的枫林，在徐徐拂来的秋风中，轻轻摇动每一张枫叶，静静等待华丽的转身。秋天阳光正好，拥抱着每一株香枫。原来翠绿欲滴的枫叶，在秋天的阳光里，从叶尖开始，慢慢褪去春夏的绿意，由浅黄渐渐浸染成浅红，又忽然在一夜的风声里，全部披上了大红的衣衫。秋梦醒来，阳光下放眼望去，尽是满山热烈，还以为有火红的朝霞，铺盖了一边山坡。山坡对面的峰峦，没有枫树，依然青翠如春夏，与这边坡的红霞，相映生辉，把飘浮在拉平河谷上的轻云薄雾，也涂上了梦幻般的色彩。

秋晨无雨，阳光照枫林，一树一树的红色莹光灵动，温暖湿润。透过枫叶洒向林间的金色阳光，也带着浅浅的红晕。漫游在秋阳下的红枫林里，如披红霞，身轻似燕，心无凡尘，飘飘欲飞。侧耳细听，仿佛每一张红叶，都在喃喃低语，述说龙脉的故事，述说红枫的传奇，述说月里的乡愁，述说悠悠的爱情。迷失在火红的枫林里，不觉黄昏已近，又见半坡朱色，染红一河秋水。拾取数张飘落的红叶，夹进常读的书本里，便夹住了摆者的记忆，夹住了月里的阳光，夹住了一秋的风景，夹住了绵绵乡愁。就算日后远走他乡，摆者的红枫，也会常入梦来。

秋天的阳光经过月里街后，就翻过龙头山，照在纳力河上，又照出了另一番风光。

从贵州西凉群山里奔腾而来，放荡不羁的纳力河水，流进月里的地盘，在立外坡和猫鼻梁的峡谷之间，突然收起一河波涛，在秋天的阳光下，弯成了几处平静的碧水，阳光正好，照得几弯碧水波光粼粼。沿河两岸，一边悬崖峭壁，山色险峻；一边层层梯田，稻谷正黄。

春天的时候，纳力河两岸的青山草木，还带着走过一冬的疲劳，还没有洗净寒风的痕迹，河水里还飘着残枝败叶，青山上还有星星点点的枯黄。夏天的时候，河水又带着半江浑色，青山绿得浓密豪放，虽然古朴大方纯厚自然，终究还是少了几分和谐宁静。到了秋天，河水和青山经历了春风夏雨的磨练洗礼，变得含蓄温婉，宁静深沉，性感又不失优雅的仪态，韵味更加迷人。

秋阳下的纳力河，是一年里最美好的季节。一川翠色之间，隐隐现出山岩的铁色，像翡翠里奇妙的图案，记录了许多远古的秘密，任人猜想。在两岸秋色的掩映下，弯弯的纳力河水，绿得通透可人，把两岸竹林,草木,奇峰异石和岸边人家，清清晰晰倒影在水面，水里还飘动着农家的炊烟。每一节碧绿的河湾，都如一幅画，一首诗，一支歌。月里的山山水水，虽然也都素面朝天，不染铅华，各自成景，但还是被纳力河川的风景，抢去了七分秋色。

纳力河的风光有挥之不去的乡愁，摆者村的红枫有情牵万里的乡愁，而月里镇的镇名，更有令人浮想联翩的乡愁。南丹县11个乡镇，只有月里的名字最神秘。这块土地为什么叫月里呢，它是壮语的音译?还是另有什么秘密？或者又和什么神话连在一起？从纳力河看景归来，我问了很多父老乡亲，但是谁也说不出来龙去脉。感叹之余，他们又说，现在很多人都讲不出家乡的历史了，其实，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，只要不忘家乡的名字，家乡的声音，家乡的风情，就可以了。

是的，俗世凡尘，人人都要负重前行。回望来时的路，很多亲历的事连自己也遗忘了，何况不知道失落在哪一个朝代的乡名由来呢？记住乡音，记下乡景，记得故乡的阳光，虽然走过了岁月，但心从未离开，这就够了。

归途时余晖斜照，阳光正好。回望月里的山山水水，苍茫如画……